杨秉字叔节,少时继承父业,兼通《京氏易》,博通书传,常隐居教授。年四十余,才接受司空征辟,拜为侍御史,频繁出任豫、荆、徐、兖四州刺史,迁任城相。自从担任刺史、二千石后,计算任职Et期而接受俸禄,多余俸禄不入私门。故吏携带钱百万赠给他,他闭门不接受。他因廉洁受到称赞。桓帝即位,他以通晓《尚书》被征入朝劝讲,拜为太中大夫、左中郎将,迁升为侍中、尚书。皇帝当时微服出行,私自住在河南尹梁胤府中。这天大风将树拔起,白天昏暗,杨秉藉此上疏劝谏说:“臣听说祥瑞是因有德而出现,灾祸是因事而发生。传:‘祸福无门,惟人所召。,上天不言语,而是用灾异谴告,所以孔子认为迅雷大风必有变动。《诗》云:‘敬天之威,不敢驱驰。,王者至尊,出入有常规,警戒禁止行人而后行,清洁宫室而后止,若不是郊祭庙祭之事,则銮旗不随驾。所以《诗》称‘自郊徂宫,,《易》说‘王到大庙,致孝享也’。诸侯去往臣子的家,《春秋》尚且列出告诫,更何况穿着先王天子服而私下出游!降颜则混乱尊卑,等同威严则无序,侍卫守空宫,绂玺委托给宫女仆从,假如发生非同一般的事变,任章那样的阴谋,则上负先帝,下后悔也来不及。臣累世受恩,得以充备尚书之位,又以微薄学业,充在讲劝之列,蒙受特别的爱重赏识,被It月照耀,恩重命轻,大义促使士去死,不惧怕被摧折,以上是简略陈述的愚见。”皇帝没有接纳。杨秉以病为由乞求退职,出为右扶风。太尉黄琼对他离开朝廷感到可惜,上书说杨秉劝讲宫中,不宜迁外,应留拜光禄大夫。当时大将军梁冀专权,杨秉声称有病。六年,梁冀被诛后,他才被拜为太仆,迁为太常。延熹三年,白马令李云因谏受罪,杨秉为他争辩而不能成功,并因此被免官,回归家乡。这年冬天,又被征拜为河南尹。此前中常侍单超弟单匡任济阴太守,因贪污罪被刺史第五种所弹劾,事情急迫,于是便贿赂刺客任方刺杀兖州从事卫羽。此事已见《种传》中。等到任方被逮捕,被囚在洛阳,单匡考虑杨秉会深查此事,便密令任方等越狱逃走。尚书召杨秉加以责问,杨秉回答说:“《春秋》载不杀黎比而鲁因此多盗贼,任方等不法,起因于单匡。刺杀执法之吏,害死奉公之臣,又让他逃走,宽赦放纵罪犯,首恶大犯,终将成为国家的危害。请允许用槛车征召单匡考查此事,则奸恶端绪,肯定会马上得知。”而杨秉竟被罚作劳役,因久旱被赦放出。此时正遇上El食,太山太守皇甫规等上告说杨秉忠正,不宜长久降职而不用。朝廷下诏公车征杨秉及处士韦着,二人各称病不来。有司弹劾杨秉、韦着二人大不敬,请求将他们下交所属官府治罪。尚书令周景与尚书边韶奏议:“杨秉儒学侍讲,本性谦虚;韦着隐居行义,以退让为节操。同征而都不到,的确使侧席待士者失望,然而委屈减食,也足以抑制苟且进入之风。明王之世,必有不召之臣,圣朝大度,应用优游之礼。可以告诉他们所在的地方官,讲解朝廷恩意。如果他们还不来,再仔细议论如何处理他们。”于是重征,杨秉逭才来到,拜为太常。五年冬,代刘矩为太尉。此时宦官势力正盛,品行不端之人及子弟为官,布满天下,竞相贪淫,朝野一片抱怨之声。杨秉与司空周景上言:“内外吏职,大多任非其人,自不久前所征,都只拜官而不测试,致使盗窃纵横恣肆,怨言诉讼不断出现。按照旧典,中臣子弟不得居位掌权,而今他们的子弟宾客布满职署,有的是年少庸人,担任守宰之职,上下忿恨,四方怨怒。可遵循旧章,去除贪婪残暴,堵塞灾祸诽谤。请通告司隶校尉、中二千石、二千石、城门五营校尉、北军中候,各自检查所统属之部,应当斥退罢免的,自己报上来,三府廉察有遣漏的,继续报上。”皇帝同意了。于是杨秉条奏牧守以下匈奴中郎将燕瑗、青州刺史羊亮、辽东太守孙谊等五十余人,或死或免,天下莫不肃然起敬。当时郡国之中计吏多留下拜为郎,杨秉上言说在三署中见郎七百多人,财物空虚,白拿俸禄者多,而不良守相,想藉封国为池,助长污秽之行。应断绝拜计吏为郎,以堵塞觊觎之端。从此到桓帝世终,计吏没有再被留拜的。七年,皇帝南巡园陵,特地韶命杨秉跟从。南阳太守张彪与皇帝未即位时有旧恩,以皇帝车驾将至,藉着调发之机,将许多物资私自留给自己。杨秉听说后,写信痛责荆州刺史,并将此事转告公府。行至南阳,皇帝左右之人都接受了贿赂,因而仍有韶书拜授许多官职。杨秉又上疏劝谏说:“臣听说先王建国,顺应上天而建立官制。太微聚星,名为郎位,入朝奉命守卫,出朝则治理百姓。皋陶告诫虞,在于授官与人。不久前在道路之中拜授官职,皇恩加给小人,爵位因贿赂而成,风化由此败坏。所以俗夫巷议,白驹远逝,穆穆清朝,远近无人来观。应割舍不忍之恩,以断绝追求欲望之路。”于是皇帝停止了诏授。当时中常侍侯览弟侯参任益州刺史,多次犯有贪污罪,在州中施行暴虐。第二年,杨秉弹劾侯参,槛车征他到廷尉狱。侯参惶恐,在道上自杀。杨秉因而上奏侯览及中常侍具瑗说:“臣考查旧典,宦竖之官,本来是在传递通报,司昏守夜方面任职,而今却不正当地受到过分宠幸,执政操权。那些阿谀奉承者,则因公褒举,以报私恩;有违背他们心意的,必然寻事中伤,发泄他们的忿恨。居住效法王公,富有如同国家,饮食极尽膳肴,仆妾身着绸缎,即使季氏专权于鲁,穣侯在秦擅政,也没有比这更过分的了!案中常侍侯览弟侯参,贪婪残暴的元凶,是自取灭亡,侯览自知罪大,肯定心存疑虑,臣认为不应再宠幸他。昔日懿公处罚邴歜之父,夺阎职之妻,然而却让二人同乘,最终发生竹中之难,《春秋》记载此事,作为至戒。郑詹来而国乱,四奸邪之人被放逐而众人心服。以此看来,可以放在身边吗?应赶快斥退侯览,把他扔给豺虎。像这样的人,不是恩惠所能笼住的,请免除他的官职并送他回本郡。”书奏之后,尚书召杨秉掾属说:“公府是外职,却弹劾皇帝身旁的官员,这在汉制经典中有先例吗?”杨秉派人回答说:“《春秋》记载赵鞅因晋阳之甲,驱逐君王身边的恶人。传日:‘除君之恶,竭尽全力。’邓通懈怠,申屠嘉召来邓通责问,文帝听从而请求原谅。汉世故事,三公之职无所不管。”尚书不能回答。皇帝不得已,最终免去侯览的官职,并削去具瑗封国。每当朝廷有得失,他便尽忠规谏,而且常常被采纳接受。杨秉生性不饮酒,又早丧夫人,于是不再娶妻,他所在之处的人们以淳白德操称赞他。他曾随意地说过:“我有三不惑:酒,色,财。”桓帝八年去世,时年七十四,赐茔陪陵。子杨赐。
原文:杨秉字叔节,大儒杨震中子,少传父业,兼明《京氏易》,博通书传,常隐居教授。年四十余,乃应司空辟,拜侍御史,频出为豫、荆、徐、兖四州刺史,迁任城相。自为刺史、二千石,计日受奉,余禄不入私门。故吏赍钱百万遗之,闭门不受。以廉洁称。
桓帝即位,以明《尚书》征入劝讲,拜太中大夫、左中郎将,迁侍中、尚书。帝时微行,私过幸河南尹梁胤府舍。是日,大风拔树,昼昏,秉因上疏谏曰:
臣闻瑞由德至,灾应事生。传曰:“祸福无门,唯人所召。”天不言语,以灾异谴告,是以孔子迅雷风烈必有变动。《诗》云:“敬天之威,不敢驱驰。”王者至尊,出入有常,警跸而行,静室而止,自非郊庙之事,则銮旗不驾。故《诗》称“自郊徂宫”,《易》曰“王假有庙,致孝享也”。诸侯如臣之家,《春秋》尚列其诫,况以先王法服而私出游!降乱尊卑,等威无序,侍卫守空宫,绂玺委女妾,设有非常之变,任章之谋,上负先帝,下悔靡及。臣奕世受恩,得备纳言,又以薄学,充在讲劝,特蒙哀识,见照日月,恩重命轻,义使士死,敢惮摧折,略陈其愚。
帝不纳。秉以病乞退,出为右扶风。太尉黄琼惜其去朝廷,上秉劝讲帷幄,不宜外迁,留拜光禄大夫。是时,大将军梁冀用权,秉称病。六年,冀诛后,乃拜太仆,廷太常。
延熹三年,白马令李云以谏受罪,秉争之不能得,坐免官,归田里。其年冬,复征拜河南尹。先是中常侍单超弟匡为济阴太守,以臧罪为刺史第五种所劾,窘急,乃赂客任方刺兖州从事卫羽。事已见《种传》。及捕得方,囚系洛阳,匡虑秉当穷竟其事,密令方等得突狱亡走。尚书召秉诘责,秉对曰:“《春秋》不诛黎比而鲁多盗,方等无状,衅由单匡。刺执法之吏,害奉公之臣,复令逃窜,宽纵罪身,元恶大憝,终为国害。乞槛车征匡考核其事,则奸慝踪绪,必可立得。”而秉竟坐输作左校,以久旱赦出。
会日食,太山太守皇甫规等讼秉忠正,不宜久抑不用。有诏公车征秉及处士韦著,二人各称疾不至。有司并效秉、著大不敬,请下所属正其罪。尚书令周景与尚书边韶议奏:“秉儒学侍讲,常在谦虚;著隐居行义,以退让为节。俱征不至,诚违侧席之望,然逶迤退食,足抑苟进之风。夫明王之世,必有下召之臣,圣朝弘养,宜用优游之礼。可告在所属,喻以朝庭恩意。如遂不至,详议其罚。”于是重征,乃到,拜太常。
五年冬,代刘矩为太尉。是时,宦官方炽,任人及子弟为官,布满天下,竞为贪淫,朝野嗟怨。秉与司空周景上言:“内外吏职,多非其人,自顷所征,皆特拜不试,致盗窃纵恣,怨讼纷错。旧典,中臣子弟不得居位秉势,而今枝叶宾客布列职署,或年少庸人,典据守宰,上下忿患,四方愁毒。可遵用旧章,退贪残,塞灾谤。请下司隶校尉、中二千石、二千石、城门五营校尉、北军中候,各实核所部,应当斥罢,自以状言,三府廉察有遗漏,续上。”帝从之。于是秉条奏牧守以下匈奴中郎将燕瑗、青州刺史羊亮、辽东太守孙喧等五十余人,或死或免,天下莫不肃然。
时,郡国计吏多留拜为郎,秉上言三署见郎七百余人,帑臧空虚,浮食者众,而不良守相,欲因国为池,浇濯衅秽。宜绝横拜,以塞觊觎之端。自此终桓帝世,计吏无复留拜者。
七年,南巡园陵,特召秉从。南阳太守张彪与帝微时有旧恩,以车驾当至,因傍发调,多以入私。秉闻之,下书责让荆州刺史,以状副言公府。及行至南阳,左右并通奸利,诏书多所除拜。秉复上疏谏曰:“臣闻先王建国,顺天制官。太微积星,名为郎位,入奉宿卫,出牧百姓。皋陶诫虞,在于官人。顷者道路拜除,恩加竖隶,爵以货成,化由此败,所以俗夫巷议,白驹远逝,穆穆清朝,远近莫观。宜割不忍之恩,以断求欲之路。”于是诏除乃止。
时,中常侍侯览弟参为益州刺史,累有臧罪,暴虐一州。明年,秉劾奏参,槛车征诣廷尉。参惶恐,道自杀。秉因奏览及中常侍具瑗曰:
臣案国旧典,宦竖之官,本在给使省闼,司昏守夜,而今猥受过宠,执政操权。其阿谀取容者,则因公褒举,以报私惠;有忤逆于心者,必求事中伤,肆其凶忿。居法王公,富拟国家,饮食极肴膳,仆妾盈纨素,虽季氏专鲁,穰侯擅秦,何以尚兹!案中常侍侯览弟参,贪残元恶,自取祸灭,览顾知衅重,必有自疑之意,臣愚以为不宜复见亲近。昔懿公刑邴歜之父,夺阎职之妻,而使二人参乘,卒有竹中之难,《春秋》书之,以为至戒。盖郑詹来而国乱,四佞放而众服。以此观之,容可近乎?览宜急屏斥,投畀豺虎。若斯之人,非恩所宥,请免官送归本郡。
书奏,尚书召对秉掾属曰:“公府外职,而奏劾近官,经典汉制有故事乎?”秉使对曰:“《春秋》赵鞅以晋阳之甲,逐君侧之恶。传曰:'除君之恶,唯力是视。'邓通懈慢,申屠嘉召通诘责,文帝从而请之。汉世故事,三公之职无所不统。”尚书不能诘。帝不得已,竟免览官,而削瑗国。每朝廷有得失,辄尽忠规谏,多见纳用。
秉性不饮酒,又早丧夫人,遂不复娶,所在以淳白称。尝从容言曰:“我有三不惑:酒、色、财也。”八年薨,时年七十四,赐茔陪陵。子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