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闽族生活在今天的福建和浙江南部地区,据近代考古发现,还兼及台湾、广东潮、梅,以及赣东南部分地区。《辞海》引用《周礼•职方》云:“辨其邦、国、都、鄙、四夷、八蛮、七闽、九貉、五戎、六狄之民。”东汉经学家郑玄注:“闽,蛮之别也。”根据《周礼》“职分七国”之说,古闽地是由七个部族组成的周天子华夏国的附属国“七闽国”,或称闽方国。许慎《说文解字》一刀剖之,将“闽”肢解成“虫”即“蝮(蛇)”的象形。正史、稗史及古人笔记中古福建留给人们支离破碎的印象:闽乃蛇种,以蛇为图腾,蛮夷之国,化外之地。古闽人身形猥琐,红发白肤,如鬼似魅。出山入海,野蛮强悍,纹身、断发,喜生食,甚至不食而活。一句话是处于“人”与“非人”之间的人形动物,蛮夷之属。
自古以来人们对古闽地毫无认识,对闽地的了解始于闽越时期。武夷山闽越王城发掘中没有发现蛇拜物的印记,出土的方砖、兵器、彝器及残陶碎片未见蛇的造型、图案、纹饰。闽方国背靠仙霞岭山脉、戴云山脉、武夷山脉,面向南海,这样自然形成北方民族入侵的天然屏障,独居一隅,相对富庶。中原文化历来就有排外情绪,把周边少数民族统统称之为“夷、蛮、戎、胡、狄”等等。可悲的是,福建唐以前只有南迁北人的士族子弟偶有习学文字的,真正意义上的“文教起自唐代常衮” 。所以有关古闽国的史料均出自北人笔下,闽籍人士没有给闽越国之前的福建史留下片言只语。
值得注意的是闽越王无诸死后,到了汉武帝时期,其后裔东越王余善并东瓯、击南越,百越臣服,与闽越王分庭抗礼;最后发展到私刻“武帝”玺,发兵反汉,意图叛乱。闽越国的强盛可见一斑。而此时的西汉王朝已经进入鼎盛时期,决不容许边远地区政权的日益壮大。汉武帝在击败北方匈奴后调遣数十万大军围攻闽越国,同时对闽越国内部进行分化瓦解,使闽越繇王居股和部分贵族围歼杀死余善后降汉。为了永绝后患,武帝采取“徙民虚其地”的办法,诏令大军将闽越举国内迁江淮间,焚毁闽越国的城池宫殿。这个骁勇善战最终被汉武帝消灭的“异族”当然成为掌握话语权的北人厌恶、侧目。许慎为东汉人氏,不要说更远的闽方国,就连闽越国也已在西汉时覆灭,他既不知道闽越,更枉谈闽方国了。并且许氏解“闽”多参照司马迁《史记》的记载,而司马迁为汉朝史官,当然站在汉武帝灭闽越的正统立场上大肆渲染,侮慢闽越。充斥《史记》、《汉书》中的字眼频频刺激人们的眼球:闽越虽蛮夷、闽越,方外之地、闽越性脆而愚、闽越,蛮夷之国也……古福建真的“蛮夷”吗?且听闽越王城等文化遗址的默默诉说。
秦始皇振长策而御宇内,制六合,鞭笞天下,威震海内。南平百越,百越之君挽首系命委命下吏,无诸被削去王号,废为“君长”,秦王朝在闽越故地设置闽中郡。秦朝末年,无诸率军参加了轰轰烈烈的反秦大起义,与中原人民共同推翻了秦王朝的统治。楚汉战争爆发后,无诸再度北上,参加了汉高祖刘邦对楚霸王项羽的征伐,闽中军骁勇善战,无诸帮助刘邦夺得天下。刘邦登上皇位后,在公元前202年复立无诸为闽越王。无诸成为西汉中央王朝首封的少数民族异性诸侯。直到公元前110年被汉武帝大军毁灭,闽越国存世92年。
但是从《史记•东越列传》中“闽越王无诸及越东海王摇者……秦已并天下,皆废为君长,以其地为闽中郡”等语可以看出,早在汉王朝册封前,闽越地区已经是一个真正的国家,无诸就是一国之君。不过是被秦王“废”了。这样说来,闽越文化最少应该上溯到战国时期。可见彼时闽地的文明与强盛。
闽越王城遗址不仅发掘出大量的瓿、壶、钵、罐;并且出土了众多锻铸精良的兵器:刀、剑、矛、戟、矢镞等,甚至发现了杀伤力极强的铜弩已经是闽越军的基本装备。闽越铁矛矛头长而锋利,最长的达80多厘米,是我国发现的汉代铁矛头中最长的。不少文物显示了当时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水平,如长2米多的空心砖是国内发现最大的空心砖。王城内的取暖系统、排水系统,以及浴池、卵石走道,亦足见闽越人的智慧及文明程度,足以颠覆“福建属蛮夷之地”的成见。
一个疑问,为什么闽越之前的七闽族部落联盟“闽方国”踪迹了无痕呢?闽方国之前的古闽地又是一番怎样的状态?
1988年,清流县的狐狸洞发现有明确地点和地层层位记录的旧石器时代晚期人类化石,把福建历史推向一万年前。闽北浦城县龙子湾考古发现旧石器时代的打磨石器,也把福建人类史推到了一万年前。一万年前生活在古闽地的人类,远远超过我们认识的闽越族,他们才是七闽族的祖先。
浦城管九山的一处冢茔,甬坑地面由三合土铺以小卵石,折射出古闽族人的生存态度和生活质量。他们从容的生活像是蛮夷吗?至此,当时的他们是否真的蜗居巢穴或干栏也不禁要打个问号了。
闽侯县昙石山遗址揭开了闽方国的神秘面纱。昙石山文化告诉我们,闽方国人属于蒙古人种南亚类型——黑头发黄皮肤的黄种人。他们长期生活在遮天蔽日的森林岩穴,光合作用的严重不足导致他们黑色素蜕变、肤色蜕变,呈现出“白发红肤”的表象,可骨子深处是真正的黄种人。昙石山的一座墓坑中出土了18件陶釜,就是后世烧制羹汤的汤煲;还有“中华第一神灯”的出土,分明告诉人们使用火的文明程度。充分颠覆了“红发白肤”、“如鬼如魅”、“喜生食”等代表蛮夷的概念符号。
昙石山遗址出土的千余件文物比龙子湾、九管山出土的文物精致之外,它们的共同点在器物上没有发现蛇的造型和纹饰,它们在暗暗告诉福建人,你们的祖先没有蛇崇拜。从万年前的龙子湾旧石器时代的浦城陶器,到五千年前的昙石山新石器时代陶器、商周时期的建瓯铜钟,及至两千年前的武夷山闽越文化,均缺乏古闽人蛇拜物的佐证。倒是在古越人当时生活过的江苏发掘出来的越王墓群中的陶器上有大量的蛇图纹和蛇造型。可以认为闽地的蛇拜物是由古越人入闽后带来的,最早只能起于闽越时期。由于后人对缺乏文字记载的古闽地几无认识,对闽越也语焉不详,就稀里糊涂把蛇崇拜顶在头上。
闽方国烟消云散不知所终当在公元前306年。春秋末年,勾践七世孙无疆率兵伐楚,大功告成之际,反而被楚成王反戈一击,越国一败涂地。无国可归的无疆带领残部和越国衣冠之族,拼死突破仙霞岭天险,疯狂如潮水一般向古闽国猛扑。另一路越人则航海入闽,攻城略地,寻找新家园。偏安一隅的闽方国人猝不及防岂能抵挡,在越人刀斧寒光中呆若木鸡,七闽族遭到了灭族的大屠戮。闽方国从此在历史上消失,昙石山人和浦城文明在人间蒸发。少数的孑遗只能荡舟江海或者隐匿深山,在闽越国中苟且偷生,失去了人格尊严和话语权。
更加可怕的是越族是一个崇武好战、不注重话语权的民族。入闽后占地为王,称作闽越国。闽越族不忘南征北战,轻视文教,整个社会偃文修武,没有文教活动,一心只在武备上。七闽方国的遗民更谈不上有文字遗留了。一个种族没有文字当然就没有了历史传承。今天所能见到的关于古闽地的零星记录,都散见于北方史家的笔端。缺少文字、失去话语权的种族在中原民族的眼里自然是“蛮夷”,成为“化外之地”也不足为奇。
武夷山闽越王城遗址为我们打通了窥视古闽国文明的时光隧道,无数出土文物不仅颠覆了以讹传讹的福建“蛮夷”之说,而且证明了与中原文化融合以前没有文字记载的古闽地有着高度辉煌灿烂的文明。
简单点说,当时经济重心未南迁的时候,南方经济很差,而且又是森林密布不是很适宜人居住(在当时的条件)所以南边的地方被称作“南蛮”
蛮夷,是因为相对中原来说,是个未开发的地方,居住的都是当地的人民,类似印第安土著。